不日。崆峒山。嵐煙池。

南宮傲聽聞你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回皇宮，並且了無音訊，知曉你在崆峒山後便直奔了來。誰知，見面便是分外淒涼，三兩句話不投機便是互相爭吵，惹得一幹眾人看熱鬧。

你傷情的瞥了一眼南宮傲，長嘆一口氣，悲憫的目光看著他說道：“南宮，多謝你多年來的照顧之恩，你我就此別過，從此以後兩不相欠，井水不犯河水你。望自珍重。”

南宮傲一下子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，一把捏住你的手腕生氣地說：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兩不相欠？井水不犯河水？”

你當即覺得心煩，拉拉扯扯成何體統，昔日兩人感情很好，如今怎的一言不合就出手？

你大概也是個不願意麻煩的人，被他這麽一扯，眉眼間瞬時多了幾分不耐煩和怒氣。

你右手幻化出一把匕首，在南宮傲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迅速一刀紮進那只被捏住的手腕，瞬間，血如泉湧。

“你瘋了麽！”南宮傲甩開了你的手，像看瘋子一樣看著眼前面不改色的你，一臉的不可思議。眼前的你像是做出了什麽決絕的決定一般，看南宮傲的眼神也不覆從前那般溫情，如今只剩下怨恨和嫌棄。

你冷漠的看著南宮傲，右手緊緊捂住傷口，滿不在乎的說道：“這一次，是傷了我自己。下一次，傷的人便是你。你是知道我性格的，不要和我理論，我比較容易認真。”

這話說完後卻是扭頭就走，南宮傲幾步追上去卻恰好迎上你轉身的一刀！

你好像一點都在乎，只是冷冷的抽出來匕首，放入刀鞘，輕輕放在滿臉詫異的南宮傲手裏，溫柔說道：“這是我第一次傷你，卻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傷你。其實對你而言失去我這個幫手也沒什麽大不了，不是麽？我相信你的本事，即便沒有了我，你也能夠贏得很漂亮對不對？”

南宮傲被問得啞口無言，只能是捂住腰上的傷，絕望的看著眼前令他感到陌生的你。

南宮傲嘴角動了動，擠出來一句話：“顏兒，九天冰帝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呢。”

你狠狠皺了皺眉，而後睜開眉目，冷冷道：“你我已經沒有了婚約，你若喜歡他，你就認了他做幹爹也是一樣，何必與我聯姻，你說是吧？”

南宮傲還想說什麽，你已是一掌將他打退幾丈遠，而後半個字也沒有，轉身就走。

“站住！顏兒！你忘了我們昔日的舊情麽？怎麽如此任性，狠心的離我而去！”南宮傲聲嘶力竭，一臉惶恐看著你的背影。

你蒼涼無力的笑著，悲涼的笑著。你回想著揮之不去的往日初相識的一幕幕，看著眼前南宮傲那張絕望不可置信的臉。你從來沒這麽對過他，哪怕是在你受盡委屈和痛苦的時候。可如今你做出傷害他的事，只怕，那顆曾經只護著他的心早就涼透了。曾經對他的一一奢求，都化作了過眼雲煙。

墨仙宮。

顧墨雲在房內靜靜地思忖著，眉宇深鎖，一身黑色華服將他襯得更加深沈。

慕容梟推門而入，道：“南宮傲來尋我，卻被她拒之門外。如今兩人正在嵐煙池吵個天翻地覆呢。”

“你說什麽？南宮傲？”顧墨雲皺了皺眉。

“大師兄想去看看？一起去？”原來慕容梟是回來勾他去看熱鬧的，商人果然都是愛看熱鬧的。

嵐煙池。

你看著受傷的南宮傲，兀自坐下，皺著眉頭說：“南宮，你覺得這天下還會如你所言，變得美好麽？你可知，當日你在塵緣鏡裏看到什麽了？”

南宮傲不言語，你繼續說道：“在塵緣鏡裏，有一位形同枯槁的老婆婆抱著一具幹枯的童屍，老婆婆哭瞎了眼睛，猩紅滿目。老婆婆念道：’孫兒不哭，很快就有吃的了，官府很快就有賑災糧食發下來了……’。那是個災城，政府遲遲不撥款賑災，於是屍橫遍野。有一個孤魂向我求助，孤魂是冤死的，所以不能投生，除非平反冤案，可孤魂的卷宗早就被塵封，永不開啟。還有一個可惡的財主，勾結官府，地痞流氓，以及山匪，欺壓百姓，無惡不作。那些百姓向我求助，可不管我如何盡力的幫助他們，也最終只能是讓他們死得更慘。即使是殺了財主，也不能解決，因為又一個豺狼虎豹冒出來了。”

南宮傲沈默，依舊不做聲。

“南宮……是不是天下惡人殺不盡？”你伸手抹了淚，輕聲問道。

南宮傲拍了拍你的肩頭，回答：“顏兒，善惡總有平衡時，惡人殺不盡，好人也殺不完。”

“呵，區區幾萬年，如何治理這魔界……”你一臉悲傷，你看著南宮傲，癡癡地笑道：“我連自己都救不了，還能救誰？”

南宮傲腰上的傷並不妨事，他便運功愈合了傷口，而後靜靜地與你談心，他知道，你又陷入了走不出來的怪圈。從前只要他安靜的聽你說完，你便會沒事。

“南宮，還記得我們的初遇麽？”你唇角微微揚了揚，繼續說道：“當日是你救了我，收留我，救命之恩無以為報，我便一心為你謀劃。算來，有幾萬年了？”

“顏兒，你可是後悔了？”南宮傲聲音裏滿是苦澀。

“後悔？”你扯著唇角冷笑，“我來得不明不白，無親無故，甚至，那時的自己弱得只能被人保護。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讓我成為家族首領，也不知道我對你意味著什麽，我自然也不知道你對我的好是不是假的。你說你只是一枚棋子，那我呢？若說我不是棋子我不信，若說我是棋子，我實在看不出來自己對你有什麽利用價值。那時候我在想，縱使有一天我發現這一切是假的，所有的溫暖都是騙人的，我也願意那時不拆穿。人啊，很容易學會自欺欺人，卻難以辨認夢境的真假。”

南宮傲聽完深吸一口氣，胸口莫名的難受，他柔和的目光看著你，半晌才道：“顏兒，我從沒騙過你，包括對你的感情。”

沙沙沙——

兩個沈沈的腳步聲傳來，你淡淡一笑，知道是慕容梟和顧墨雲來了。卻也絲毫不避諱，只是繼續問南宮傲：“倘若我發現你騙我呢？”

南宮傲不做聲，他不用看也知道來的正是逍遙魔尊。只是，南宮傲的臉上多了幾分慌張。你自然是看到了，不由得冷笑。

“你在怕？不過，你在怕什麽？”你平淡的問著南宮傲，可你的話，也在問著自己。

南宮傲長長的吸了一口氣，隨後說道："世間最悲哀的莫過於你在乎的人被傷害而你卻無能為力。顏兒，如果時光倒流，你還是會這樣選擇。"

你托腮笑了笑，淡淡說道：“你說，世間的贏法有千千萬萬種，可是只有最強大的人才能夠擁有最優雅最漂亮的哪一種贏法。”

而後你微微皺眉：“可那時候我在想，世間縱有千千萬萬種贏法，可也總有人輸。不論輸贏，其實都是輸，誰活得都不容易，何苦互相殘殺？爭個第一又如何？”

“你不懂，這個世道沒你想的那麽好。”南宮傲沈重的嘆息，一旁站著的兩人也默不作聲，似乎這個話題太沈重了。

“呵，我怎能奢求你有所改變呢？身為魔帝……你的責任也不允許你退一步。罷了，白蘭，我與你，就此別過，即便要用千年萬年去刻意遺忘我們的曾經。我也別無選擇……”你皺眉沈思。

“久聞狩月魔尊大名，今日一見，果然與眾不同，這一身的皇家氣派真是遮也遮不住。”顧墨雲冷眼看著南宮傲，隨後與慕容梟分別落座。

“南宮。”你起身緩緩走到南宮傲面前，笑得無比牽強，苦笑道：“我想再抱一抱你。”

“咳……”慕容梟難掩笑意，在一旁看笑話似的。

南宮傲怔了怔，而後緩緩起身，你看了他許久，而後只是走近他附耳輕聲道：“我從未想過，會有一天，連抱你的勇氣也沒有。我當真是，輸得一無所有。昔日我說倘若有人要殺你，便要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。如今，這話依舊算數，只是，從此以後，你我便只有君臣關系，再無任何瓜葛。”

南宮傲雙瞳放大，滿臉不可思議，你卻似用盡全力一般，再退步，已是搖搖晃晃，滿臉淚痕。

“當日救我的不是你，帶我入魔界的也不是你，騙我的是你，傷我的還是你，只是南宮，我心心念念喜歡了數萬年的，現在又極其想放下的，卻唯有你罷了。”你一步步後退，似乎在逃離深淵一般，南宮傲猛然往前一動，卻迎來了一道蠻力的擊打……

“顏兒……”南宮傲嘴角流下一絲血，滴在他腰間通紅的紅鸞玉上……

“不要再叫我了！滾！”你失心瘋一般大吼，隨後飛速逃離，南宮傲想追，卻被顧墨雲伸手攔住。

“師妹心情不好，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該好好照顧，南城皇請回。”顧墨雲一字一句，還刻意瞥了一眼他嘴角和腰間的傷。

南宮傲惡狠狠看著顧墨雲，一個字也沒有。

臨走前，南宮傲的身子似有幾萬斤一般，移動得十分遲緩。

顧墨雲看著南宮傲離去的身影，心中凝結一股散不去的怨恨。

慕容梟問道：“大師兄，你怎麽一臉不快？他倆鬧矛盾，你似乎並沒有半分喜悅。”

顧墨雲不言語，只是往你離去的方向看了看，而後嘆息一聲，道：“三師弟，你可知方才師妹口中那個救她的，帶她入魔界的人是誰？”

慕容梟一聽便知是顧墨雲，卻不由得瞪大了雙眼：“怎麽會是你？你之前便認識她？”

“說來話長，如今她記起了所有的事，卻還是護著南宮傲。”說到這裏顧墨雲狠狠皺眉。

天空突然響起轟隆隆的雷聲，烏雲漫天卷來，顧墨雲擡眼望了望天色，低頭的瞬間頓覺心中煩悶。從前他是極喜歡陰暗的天氣的，今日卻莫名的升起厭惡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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